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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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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露

趁夜送走阿四和小九後,伍寒喬獨自走回了驛站,從高府離開後,她便在縣衙附近找了一間驛站暫且住著。

回去的路上沒什麽人,清涼的夜風掃在臉上,不知不覺,時間如白駒過隙,已經步入春末時節了。

猶記得翰林院案發時,還是春寒時刻。

皎白的殘月掛在夜空,周遭幾顆散碎的星辰忽明忽暗,仿佛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事情。

屋頂瓦片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伍寒喬回頭,一個身著夜行衣的暗衛閃現在她跟前,單膝跪地稟報道:“稟少卿,長安那邊開始行動了。”

與伍寒喬計劃的時間相差無二。

“硯府那邊去的哪兒?”伍寒喬一臉淡然地問。

“沈府。”

聞言伍寒喬冷笑,果然她猜得沒錯,那人選的還是沈鶴文。

旋即她揮揮手,暗衛便領命消失無蹤了。

走回驛站的路上,伍寒喬在腦海中盤算了一下時間,明日還來得及,去見談嚴叔叔。

她回到驛站房間,開始收拾本就不多的行李,賬本和名冊該用的已經用了,其餘的她交給了阿四保管,如今自己身上,倒是沒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剩下了。

今夜不知是受情緒影響還是因為渡口的案子塵埃落地的安心,她沒有一星半點的睡意,只身坐在窗臺旁望月。

這一路走來,她閱人無數、斷案不勝枚舉,印象最深的卻只有高家的案子,並非近期所以記憶尤深,而是裏面的純粹。

高長靜智謀絲毫不遜色其為官數載的父親,甘願舍棄虛榮與繁華,只為救她的弟弟。

她欣賞這樣的女子,堅韌、聰慧、保留著初心,最重要的,她守護之人,尚在人世。

月亮緩緩西沈,時間也不斷更疊,在快天亮之際,伍寒喬生出一絲倦意,便打了一會盹。

街市開始喧囂之際,她帶上行李,離開了驛站前往約好的地點。

到達的時候,談嚴早已候她已久,見到的第一時間,先是怔楞,接著眼神變得和藹,最後心疼的淚水盈滿眼眶。

時隔九年,伍寒喬才願意見父親昔日的摯友。

“小憂都長這麽大了,談叔叔都快認不出了。”談嚴說著說著,想起了記憶中十歲的小女孩和自己曾經最好的朋友的模樣,聲音變得哽咽起來。

伍寒喬對談嚴行了一個跪拜禮,“是小憂任性,多謝談叔叔諒解,小憂今日在此向您賠罪。”

話音未落,談嚴急忙去扶她,搖頭道:“好孩子,你才是最苦的,叔叔知道你有苦衷,從未怪過你。”

之後談嚴拉著伍寒喬聊了許久,伍寒喬對伍家的事情也敞開心扉地一一告知,談嚴聽到的第一時間的反應的確正如伍寒喬所預料那般——怒火中燒。

她耐心安撫下談嚴的情緒,並將自己計劃的一部分透露給他,表示自己希望在關鍵時刻得到他的幫助,談嚴二話不說立即應下。

之後伍寒喬又叮囑了談嚴些許需要註意的人和事後,瞅著時辰朝長安的方向上路了。

臨行前,她不放心的再次叮囑道:“談叔叔,千萬記住,不論我在長安發生什麽都是計劃,你萬萬不可一時沖動,一定要等我的消息。”

“明白,我相信你。”談嚴鄭重點頭許諾道。

二人分別後,伍寒喬走回了回長安的官道,按照此前暗衛來報的消息來看,大抵明日她就會被套上枷鎖押解回長安了——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外加一個欺君罔上的罪名。

翌日,伍寒喬方一從歇腳的客棧出來,便被幾個金吾衛圍住,似乎是針對她會武功的防備,選取的金吾衛,好幾個都是她曾在聖上身邊見過的熟臉。

“伍少卿,我等奉聖上之命前來,望你配合,莫要逼我等對你不敬。”開口的幾個金吾衛的領頭校尉劉崇。

伍寒喬並無掙紮之意,只哂笑道:“聖上就這麽派你們來抓我,連個宣旨的人都沒有嗎?”

“自然是有的。”劉崇說完,目光落在伍寒喬身後的臺階上,一襲緋色官服映入眼底,掀起一陣暌違許久的熟悉感。

站在高位的硯槿安面色惆悵、眼底翻湧著痛苦,手裏的金黃色聖旨被他攥得極緊,似要將其捏碎一般,或許他是覺得,沒了手裏的東西,便能保她周全不涉險。

見到硯槿安的伍寒喬並不驚訝,仿佛早就預料到被派來的人會是他,她揚起一個溫柔的笑,眼裏倒映著他的身影。

“硯大人,不宣旨嗎?”她仰著頭,猶如話家常一般的口氣問他。

硯槿安一步一步踱步下來,站立在她面前,咽了咽喉水,展開手裏的聖旨,咬牙沈聲道:“罪臣伍寒喬——還不跪下接旨。”

言畢,伍寒喬應聲跪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伍寒喬身為大理寺少卿,本該掌刑獄審理與重囚覆訊,以求律法之公正,還百姓之真相,卻偽造身份、逃脫罪責,欺君罔上、愚弄百姓,朕深感痛心,著令硯槿安為欽差,帶領金吾衛將罪臣之女伍寒喬帶回長安問罪,若有反抗,殺無赦。”

念完最後幾個字,硯槿安似乎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腳步不穩地趔趄一下,幸得劉崇扶了一把才穩住身形。

隨後伍寒喬伸出雙手,平靜地道:“劉校尉,動手吧。”

聞言,劉崇將手銬拷在伍寒喬手腕處,鎖銬的涼意冰得她顫了一下,只一下,便落進硯槿安眼底。

旋即他自袖中取出兩張巾帕,像是一早便準備好的,給伍寒喬的兩個手腕被拷住的地方都嚴絲合縫地包裹住,與冰涼的鐵隔絕開來。

“走吧。”他拂袖轉身,聲音溫和。

回長安的路還剩三日,路上伍寒喬毫無逃跑之意,硯槿安便時不時給她松開手銬,讓她自然些走路,當然劉崇卻並不怎麽放心,每次提醒,都會換來硯槿安一句“她若逃跑,我當以死謝罪。”

於是他便不再多嘴了,畢竟他看得出,伍寒喬不像一般犯人,不僅沒有半點發怵和擔憂,反而有些樂此不疲。

幾人尋官家驛站歇腳時,她還幾次三番都有逗弄硯槿安的心情。

劉崇自然也不傻,看得出二人之間的關系暧昧非常,起初還不解呢,為何聖上要派一個與伍寒喬相熟的人來抓她,不怕她趁機跑了嗎?

後來他便想明白了,越是硯槿安來,伍寒喬越不會跑,因為一旦伍寒喬真的跑了,最先被問罪的便是硯槿安。

果然坐在高位的人,想的法子不僅殺人,還要誅心。

到達長安的前一晚,硯槿安進了伍寒喬的房間,兩人不知聊了什麽,一直到深夜硯槿安才出來,出來的時候劉崇瞥了一眼,硯槿安的眼睛比起進去時,變得又紅又腫。

這是被欺負哭了?

這可給劉崇整得一頭霧水,平日無論伍寒喬怎麽玩笑這位欽差大人,他都從未紅過眼或氣急過,今日卻如此嚴重,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但是好奇歸好奇,上官的事情他並不會主動過問,畢竟在宮裏當差護衛這麽多年學到的最有用的教訓,便是知道的越多命也就越不長。

他還不想做個短命鬼。

次日天剛蒙蒙亮,幾人便收拾行囊押送著伍寒喬進城了,一進城門,大理寺的人便來了,此次來的是大理寺寺卿李石,亦是伍寒喬在大理寺的上官。

“罪犯伍寒喬現由大理寺接管,劉校尉可以回去覆命了。”李石一板一眼地道,他身形本就高大威嚴,冷起臉來更像是個十分嚴肅之人。

“可有聖上的旨意?”劉崇確認道,伍寒喬的身份特殊,又是聖上特意指派人前去抓捕的,他不能因為一兩句話便將人交給大理寺。

畢竟這伍寒喬本就是大理寺的人,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徇私?

“若是未得允準,我大理寺的人會如此大張旗鼓地在此地等候嗎?”李石說著,自腰間掏出一塊令牌,上面是有著明澤的徽征。

劉崇見狀,不再多言,將伍寒喬移交之後,拱手行禮帶著人離去。

片刻後,李石轉頭睥睨著一旁遲遲未離去的硯槿安,冷漠道:“硯大人的任務已經完成,還不離去嗎?”

話裏話外,全是趕人的意思。

硯槿安知曉自己沒有理由留下,朝伍寒喬遞了個‘保重’的眼神後便也告辭了。

待到人都走遠,李石才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向伍寒喬,像是對她如今的境地早有預料和警告一般地掃了一眼她手上的手銬和墊在其下的絲帕。

“哼!真是矯情!”李石冷哼一聲,甩袖轉身的同時吩咐道:“還楞著幹什麽,把人給我帶回大理寺!”

一旁反應過來的衙役急忙押著人跟了上去。

一行人回到大理寺後,伍寒喬被押進了自己熟悉不已的地牢,一路走過的牢房許多都是她曾抓捕的犯人,此時見她這般落魄下場,紛紛開始冷嘲熱諷。

伍寒喬置若罔顧,並不甚在意和計較。李石命人將她關在了最末尾的牢房,此地雖比前面陰暗但勝在安靜,周遭幾間牢房尚且空著。

鎖上牢門後,李石仍舊是一副冷死人不償命的表情,揮退了衙役,只身一人站在門外俯視著伍寒喬,她手上手銬已被解開,正端坐在地上仰頭對上李石的視線,二人就那樣僵持著,好似時間被凝固一般。

良久,沈默的空氣再次流動起來,伍寒喬嫣然一笑,略顯賴皮地喊:“老大,已經沒人了,還裝深沈呢?”

李石怒其不爭地嘆息一聲,擰緊眉頭開口:“我不是讓人給你傳了信讓你趕緊跑,為什麽還要回來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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